【方王】怎么办我的脑洞成精了 （完结）
王杰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深秋时节的地板凉得渗入骨髓，屋子里安静地令人发憷，只能听见自己刚醒来便极不平稳的呼吸声。
“方士谦……？”
他试探着小声唤出口，在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中等待回应，什么都没有。王杰希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最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看不见的颗粒物，一点点阻塞他的呼吸道，让他很快就捂着胸口喘息起来。他只稍稍平复了一下，一阵风似的跑过屋里的每处，让屋里的每一扇门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最后如残枝败叶般兀自晃动，很像是无数的透明人来回穿过房门。
这个场景和那天的噩梦似乎很像，只是这一次的方士谦没有经过夺门而出便消失在了屋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王杰希安静下来，拿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存着被人反复爱抚过的痕迹，这个认知让他在世界找回了自己。
王杰希无言地走回电脑桌前，看着那个布满了文字的文档。他看见文档末尾的那几个字，刚刚极力克制住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小心地避让开最后一行，王杰希颤抖着双手放上键盘，把文末钢刀般扎入自己心脏的内容删除，然后添上新的内容。
两个弹道同时射出，划破带着硝烟的空气，对方头目应声倒地的同时，子弹打入方士谦的左肩。
删除。两个弹道同时射出，划破带着硝烟的空气，对方头目应声倒地的同时，子弹堪堪擦过了方士谦。
王杰希静静地坐着，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寂静。
再删除。方士谦一个人去找林杰，最后的任务他没能参与其中。
……
反派头子早就死了！没有任务需要去执行！
……
删除。删除。删除。
已抵达文档首|
王杰希突然失控地一把扔开了鼠标，把电脑向前猛地一推，自己颓然滑落在椅背上。
“我去你妈的……”
王杰希抬起一只胳膊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泪水终于无可控制地滑落下来。
他可以正常地打出字来了，就像方士谦最后说的那样，重回正轨，可方士谦却再也不在他的身边。
最后的文档里只剩下了六个字：
王杰希，我爱你。
接下来的几天，王杰希都一寸一寸地在家中寻找着方士谦留下的痕迹。他穿过的衣物、他用过的高脚杯、他帮他降温时用过的毛巾、他早先做饭时烧黑的锅底、他只心血来潮用了一次的哑铃、他要王杰希买回来的甜品模具、他与小偷搏斗时碰翻花瓶在地上砸出的一个小坑，还有他在床头抵着自己，手指在墙上留下的浅浅抓痕。
每一处，都是一段清晰无比的记忆，却又无法有力地证明他的存在。除了那个被拿出来的哑铃，方士谦一次也没有要求过王杰希帮他买什么。王杰希觉得自己也是傻，居然觉得两个人共用任何物品也没有什么不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住在自己家中的方士谦的照顾，反而觉得共用更是一种亲密无间的表现。
晚上的床突然只有一个人睡了，夜不能寐中王杰希感觉自己仿佛躺在月球的表面，空旷寂寥，无边无际的孤独。
他很多次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镜面隐隐约约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银灰色的发，俊朗的脸庞，寡淡瞳色的眸中盈着笑意和爱意，嘴角总是一抹不羁的弧度。王杰希张开五指轻轻地把手放在镜面上，另一边那个世界里似乎有另一只手要包裹住自己。镜面冰冷，而方士谦的手应该是温暖的。
你不是我，你只是我爱的人。
我不是你，我只是你爱的人。
王杰希最终回到了那个他曾经落荒而逃的门前，轻轻敲击几下后，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南方人把他请了进去。
“您好，之前预约过的，王杰希。”
“我们俩年纪差不多大，就别您了。”喻文州温和地笑着，把门口置物架里放着的一把伞递给他看，“王先生，这是你的伞吧？”
王杰希点点头。这是他上次没能进门时落在门口的。
“谢谢。”王杰希卸下了脸上的平静，疲惫地向面前这个初次谋面的心理咨询师微微欠身，“麻烦了。”
“喜欢什么颜色呢？”喻文州领他到房间里，示意他在一处布艺沙发上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澄澈的花茶，自己在他一米左右的距离外拉了一张木制椅子坐下。
“绿色吧谢谢。”
茶香缭绕中王杰希扫视了这个房间，装有LED屏的墙壁在喻文州的遥控下由灰蓝色缓缓变化成浅绿，天花板上是外凸式上照引灯，正前方的墙上挂有一个复古式的壁钟，左手边靠墙摆放着一个天然木色的书架，上面陈列有一些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和宣传手册，每一层都穿插着摆放了一些手工小玩意儿，甚至于放有一株绿萝的茶几上也有两个动物形状的陶艺品。
房间的电子设备没有被打开，喻文州仍是温和地看着他笑，他坐在向阳的一面，光线透过暖黄色的窗帘落在他脸上，王杰希似乎有在方士谦的脸上看见过这种平静的笑容。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的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很快地又恢复平静。
“讲讲你的困惑？”喻文州微微前倾着身子，支着膝盖的双手交叠放在下颌处。
这个房间的氛围让王杰希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在椅背尚未放下的躺靠式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正前方不断晃动的钟摆让人有些发困，便把视线挪到桌上的陶艺小狗上，深吸一口气，用低低的声音，第一次把他和方士谦的事讲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听。
喻文州静静地倾听着，期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可思议或露出感到荒谬的表情。故事讲到最后，他完全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笑意，平和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王杰希。王杰希没有闪避，也回望入那两潭静谧的秋水。
“你认为他是存在的，并深信不疑，对吗？”喻文州轻轻舒了口气，置换掉面前冷掉的茶。
王杰希点点头，视线挪了开去，不让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暴露在他人面前。
“我可以看得出来，与其说是咨询，”喻文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嘴角又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如说，你是来找个人诉说的。”
王杰希没说话，沉默了良久，在感到对方无意继续时才开口道：“你怎么看呢？也认为我疯了吗？”
喻文州摇头：“我无法在拥有这样眼神的你面前下定论。你不是来向我寻求一个答案的，那我只能说，在你自己否定他之前，他都是存在的。”
我没有否定他啊，是他最后先放开了手，把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干干脆脆地彻底打碎，只为还他一个所谓“回到正轨”的生活。王杰希想着，心里发涩地闭上了眸子。喻文州平静的眼眸让他回想起来很多，无法心无杂念地注视。
“如果要我使用一些手段强行把他从你脑海中驱逐出去，那我就成了一个恶人了。”喻文州笑了笑，“这不是心魔，也不是臆想，现在他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我认为你记住他，也许还有再见的一天。”
“是吗？”王杰希苦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跟你说实话吧，叶修和我提前打过招呼了。”喻文州说着把一个小小的模型递到他手中，王杰希接过来，发现那是荣耀里一个叫做“希冀之星”的稀有材料周边，很精致的小玩意儿。
“他认为治疗对你没用。或者说，他是认为你没有问题。”喻文州轻轻地拍拍他握住礼物的手，“他相信你，也愿意和你一起相信他的存在。”
“他是怎么知道的？”王杰希讶异地抬起头。
“他看见了。那天，开车把你送回家后他没走，而是冒着雨跑去对面的楼道看你家阳台去了。”喻文州笑笑，“没想到吧？”
原来，叶修可以看见方士谦啊。王杰希把脸埋入自己的掌心，他想笑，又不知该如何在一切都已经晚了的结局之时笑出来。
“那你呢？喻医生，你又为什么选择相信我呢？你与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打过交道，想必我这种也是无独有偶吧？”王杰希低着头说话，继而把那个小模型捏在掌心轻轻摩挲，被打磨得尖尖的角反复擦过指腹。
“看眼睛呀。”喻文州温和地注视着他，“你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另一个世界，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便可以确信。”
王杰希笑了：“厉害。别人看我的眼睛只会去留意别的方面。”
见王杰希打趣自己，喻文州看着他的状态有些放下心来，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相册来，双手递给他：“那么，请一直记住他，等待他吧。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我们咨询师也不会直接就把求助者放在自己的对立面，很多时候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等他回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填满这个相册吧。”
接过相册，王杰希轻轻闭上了双眼，有什么感情在他心里肆意地冲撞着，把一直萦绕的阴霾冲散，柔和地洒下一片阳光。
“谢谢。”
王杰希离开了，带着那把遗忘在他这里的伞。伞面喻文州已经擦干净，还给他的时候整洁如新。他站在窗口目送王杰希走远，手指轻轻地拂过隐约映出自己面容的窗面。
谁又不是在等着谁呢？
王杰希离开喻文州的心理咨询室时心情已经轻松了很多，这么多天阴雨连绵的日子终于晴好，他拿着伞和相册步伐轻快，伞把处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模型。他还是有些怀念家中有人等待的时光，尽管那时他在外总是恍惚不安，患得患失。
走着走着有些口渴，王杰希习惯性地想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一罐可乐，突然想起那个人在夜里拿走他手上的可乐罐时迎上来的吻，带着淡淡的奶茶香。虽然不见得健康到哪儿去，王杰希还是选择去排一条长队，为了与记忆中那个味道相近那么一点。
站到队伍末尾的时候，王杰希拿出手机，想给叶修发个消息，谢谢他的小礼物和关心，身后突然有人不看路地撞了上来。王杰希自觉自己也站在过人的街道上，想扭过头先一步说声抱歉，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彻底僵住。
一身休闲的T恤配外套，银灰色的发总有几撮不服帖地翘起来，墨镜下是半张俊朗的脸，下巴的弧线刚硬而流畅。他正在接电话，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大，眉毛整个跟着上扬。他只比自己高一点点，视线在墨镜后轻轻地扫向王杰希，抬了抬眼说声“对不起啊！”
声线也是一模一样。王杰希瞪大双眼，呼吸都快停滞了，伸手就去摘他的墨镜。那人吓了一跳，电话里随便应了几声就来捉王杰希乱来的手，终于还是被他摘下了眼镜，阳光下显得澄明透亮的眸子莫名其妙地瞪着王杰希看。王杰希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终于再也没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喘着气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哇你干什么？这位小哥儿你再乱来我告诉你袭警了啊！”周围人投来看热闹的视线，被抓住的那个人想挣脱王杰希无果，只好瞪着眼警告他，另一只手像是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什么。
过往行人的议论声中王杰希松了手，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阳光突然尽数洒进他的眼眸，雾气流转间万千悲喜绽于其中。
王杰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向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伸出了右手：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王杰希。”
“重新？”穿着便衣的刑警小哥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他。王杰希在他眼中很奇怪，但他的一颦一笑都又仿佛熟悉万分，似是经年未见的故人。他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伸出的手似乎是带着所有的诚意，伸到他面前，带着他眼中所珍视的全世界。他没办法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一点反感的情绪。
他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均是温暖有力的，不知为何脸颊突然就有点发烧。
“那个……你好。方士谦。”
秋风在久违的晴空下化作了四月般的暖意，扫尽久积弥厚的阴霾，在他们的周身描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我可以等你很久，更不怕重新认识你。
我们可以重头来过。重新相遇、相识、相知，继而在阳光下相爱。
只要你还在，从未离开。
End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