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王】殊途无归 25
“前辈，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这句话说完的好一会儿都一片寂静，周泽楷不肯再发一言，双眼一眨不眨地把王杰希望着。微风轻轻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使那如画般的眉目直直地撞入人眼底。
王杰希稍稍移开了视线，他正对着正午的阳光，炽热的光亮让他双颊开始发烫。王杰希想，恐怕也只有周泽楷能在这时候把那样尴尬的一个意外顺水推舟成告白，周泽楷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他现在当然知道了。长得好看真的能为所欲为。王杰希有点儿想叹气。
他这些天脑子里已经够乱了，实在分不出精力顾及周泽楷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再去照顾他的情绪。如果他不说，王杰希完全可以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过度紧张下的一时激动，纯洁的战友情。在这节骨眼上，周泽楷指望他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周泽楷安安静静地把他望着，眸子里并没有什么“期待”这样的情绪。王杰希突然有点儿明白了，他想要的可能就只是一个“知道”。也正是因为在这样的关头上，他才想要非说出来不可，过了今夜，还能不能活着相见都是个未知数。
“嗯。”王杰希应道，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周泽楷突然笑了，很轻很乖的微笑，使得他突然就成了这里最明亮的光源。他也“嗯”了一声，走上前拿手肘轻轻碰了碰王杰希：“走吧前辈。”
周泽楷依旧是话不多，但语气好像比之前释然了好些。王杰希也没觉得堵，周泽楷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必要答复，对两人都不会造成困扰。他们都是队长，都是大局为重的人，此时什么更重要都清楚得很。
王杰希不经意地扭头看他，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发。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做完就有点儿后悔了，好在周泽楷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周泽楷突然开口：“前辈，以后，喊我名字好吗？”
“有必要吗？”王杰希笑了笑，“我喊你周队，正因为我把你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没把你当小孩。”
他这句话听起来像半开玩笑，不久前周泽楷问自己是还把他当小孩吗时心情王杰希已经差不多弄懂了。
“嗯。”周泽楷轻轻应了一声，垂了头默默赶路。
他们到达奶茶店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打烊，江波涛站在门外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手里捏着一张写有五六个号码的纸条。
“哦？”王杰希看见了，和他开玩笑，“江队不错啊，要是你们队长在，怕是一张纸都不够写了。”
“唉，王队可别看我笑话了。”江波涛长叹了口气，把那张纸随手塞进了口袋。周泽楷抿紧了嘴唇，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王杰希看见了，有点儿无奈于自己一时间的失言。
江波涛揩揩额头上的细汗，把他们俩望了望，又转向周泽楷：“队长……你和王队没遇到什么事儿吧？”他指的是刚刚周泽楷的精神网剧烈波动，以及他们俩现在不那么衣冠整洁的样子。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周泽楷突然脸就红到了耳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家副队说不出话来。江波涛一时也读不懂，被周泽楷这幅奇异的表情给看蒙了，王杰希只好替他回答：“没事儿的，具体情况一会儿回基地做统一汇报。”
“没事儿就好。”江波涛点头，一边把自家队长的反常样子又瞧了瞧，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他们赶回基地时看见一副堪称滑稽的场景：一群人七倒八歪地聚在通风良好的廊道窗口，一个个皆是表情痛苦，捂着口鼻欲仙欲死。黄少天扶着墙一副要吐的样子，叶修仿佛不要命般一支一支地猛力吸着烟，才一会儿又把自己连带着周遭一圈人搞得拼命呛咳起来。
三人还没走近便也开始咳嗽，见叶修又在放毒，王杰希气不打一处来，刚要问他你想得癌吗，叶修就铁青着脸扶上了他的肩膀，虚弱地开口：“老王，你这会儿可千万别进实验室。”
“怎么了？”王杰希疑惑道，还是习惯性地托住叶修，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靠，太tm得劲了！”叶修回想起来就一脸痛苦，“比硫化氢还恶心！”
黄少天干呕了一阵也抬起头接腔：“靠靠靠靠靠太难闻了！天灵盖儿都要给我冲飞了！！”
东倒西歪的一群人缓了半天儿劲儿，派出表面最为淡定的张新杰为代表叙述事情的经过，王杰希才明白，刚刚他们跟着科研组的在实验室成功提取了五期变异种的“核”，还没等进一步研究，“核”突然在保护罩内化为了一滩黄绿色的液体，一阵震动过后，保护罩裂开了一条缝，下一秒，实验室里的所有人疯了般冲出实验室。
“让我去闻这种味道还不如杀了我。”张佳乐举手表示投降，“我一人血书要求联盟派发防毒面具。”
“什么恶臭啊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黄少天还在崩溃，“羡慕老王你！我也想和你在任务现场而不是那个鬼地狱实验室啊！”
王杰希看见他们这幅样子，一阵后怕又一阵强烈的好奇，微微牵着嘴角想笑又不敢笑。靠在他身上的叶修瞧在眼里，好笑地戳了一下他的脸：“你不会还想闻闻吧老王？”
叶修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了。王杰希脸黑了一半，默默地把他不安分的爪子拍下去：“不想。”
周泽楷的视线往这边飘了一下，抬手轻轻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叶修瞧在眼里，抬了抬眉毛，突然产生一种想宣誓主权的冲动，又看了看王杰希那副严肃的表情，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一会儿都各自回队说一声，今天行动的时候注意让队里的向导调控一下嗅觉，万一敌方的实验室里有这种东西让我们给弄漏了，我非得当场去世不可。”张佳乐说，大家都赞同地点头。
现在是战前的最后一次休整了，吃午饭前的这会儿边各自回队交代事情或处理一些私事，王杰希和周泽楷将把任务的情况通过文件的形式细细传达给其他人。黄少天还在用生动的语言到处跟人语气激动地形容他刚刚遭受的非人待遇，有淡定者已经开始和科研组的交流有关“核”的新情况了。叶修跟王杰希一起走，作为他关系亲近的人第一手掌握了任务的信息。当然，王杰希把和周泽楷在墙缝发生的尴尬事情给掩盖了过去。
刚刚一阵不要命的狂吸使得叶修这会儿身上的烟味儿尤其浓重，想起“核”的威力，王杰希有点儿好笑地问他：“你一会儿还吃得下饭吗？”
“那得看跟谁。跟你，我啥时候都吃得下！”叶修无所谓地笑笑，还夹着半支烟的手在王杰希跟前一挥，“就那会儿，我小时候不老喜欢闻着味儿钻你家院子嘛？拿着个碗儿夸你妈……呃，对不起。”
“没事儿。”王杰希摇摇头，闭上眼轻轻吐了一口气，“再多说点儿那时候的事儿吧，我想听。”
王杰希让他说，叶修却突然有些语塞。他们两人童年时期的记忆可以说全部都是美好的，即使是后来变异种出现的那几年，两人也因为身处安全区且暂未觉醒能力而未曾直面那些恐惧。可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不堪一击，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像有地狱之火燃烧在地面的夏天化为了灰烬。
王杰希突然想到，那个夏天，大概也烧毁了另一个人所有的希望和未来吧。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绝望地颤抖哭泣？还是用寡淡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清扫部队离去的背影，蹲在尸海之中，任绝望和仇恨填满了自己小小的胸膛。
明明说好不会再去想他，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让王杰希毫无防备地胸口一阵钝痛。叶修见他皱起的眉头，以为他是想起了那些痛苦的过往，连忙扭过头向他投来一个担忧的视线，紧了紧他的手。王杰希轻轻抽出手来，摇摇头：“陪我聊聊吧叶修，我想听。”
于是叶修和他讲话，讲那个四合院和他们爬过的那棵大槐树，讲胡同口的老酸奶和北冰洋，还讲小时候王杰希的一些糗事，直到把人讲得耳根都有些发红，嘴角多了些笑意。最后他讲到自己离开的时候，王杰希第一次有些激动地把他的手拉住了，开口局促地问他，你去哪？
那时候叶修还有身高优势，笑着转身抓住他的手，捏捏他的脸：“大眼儿啊，我去别的地方学知识啦！”
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青涩的脸颊红扑扑的，紧紧攥着叶修的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逢年过节吧。”叶修语气没敢笃定，眼神飘忽到别处去。
“我什么时候能再和你一起上学？”
怔了一下，叶修的目光落回他脸上，渐渐地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失了光彩，变成一种当时王杰希还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王杰希，我希望你永远也再别和我上同一所学校。”
说完这句话叶修便松开了他的手，拉上自己大大的行李箱，背对着他挥挥手，毫不留恋地走了。王杰希愣愣地站在院子的大门前，茫然地回想着刚刚叶修留下的那句话。外面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总觉得叶修将去往一个危险而遥远的地方，自己再也难以追上他的步伐。
他感到悲伤，感到委屈，但大男孩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咬着嘴唇看着叶修略显单薄的背影。他眼角痒痒的，拿手一揩，有泪。
叶秋突然在背后拍了他一下，王杰希转过身看见一张鼻子眼睛红通通的脸。
“我哥真混蛋，是吧。”
现在再一提这些往事，叶修只剩下了慨叹。他问王杰希，当时自己甩下这句话走了，没在后面哭鼻子吧？王杰希哼了一声，说自己在联盟军校看见他时，某人好像差点儿就现场演绎琼瑶剧了。
叶修蹭了蹭鼻子，理直气壮：“当年说好逢年过节，结果整整两年没见着你，激动一下怎么了？”他又说，本来以为让他一辈子当个普通人自己就好护他周全，却没想到放在跟前也几次差点儿把人整丢了。
“我那两年，差点儿就说服自己当你死了。”王杰希直言不讳。
叶修给噎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嘿老王，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咋叫我来着吗？”
王杰希脸红了一下，冷漠：“不记得。”
“你再好好儿想想？”
“说不记得就不记得！”王杰希加快了步伐， 几下把叶修甩到身后去了。
叶修摸了摸下巴，看着人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无奈地笑笑，自言自语：“唉，怎么让他再喊一声‘叶修哥哥’就这么难呢……”
午饭时间队内气氛难能的火热，大家围着一张长桌子为接下来的行动最后补充一次能量。他自居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哨兵叶修坐在挺中间的位置敲了下碗，笑笑：“最后的午餐！像不像？”
“滚滚滚叶修！”黄少天在对面差点儿把盘子怼到他脸上，“你怎么这么晦气啊？我还要老王回北京请我吃饭呢你有事情吗这样咒我们？！”
“就是，谁跟你最后的午餐！”张佳乐冲他呲了呲牙，把一个剥好的鸡蛋丢到孙哲平碗里，“大孙，吃这个！”
孙哲平也给张佳乐夹了一筷子菜，周围一众人等纷纷觉得眼瞎。
“开玩笑的~”叶修笑笑，看着没道德甩闪光弹的两人，也想给自己身边的王杰希加个菜，扭头却见人握着汤里的勺子，单手噼里啪啦在按手机。他不经意地一望，觉得自己这回才是真的要瞎了。
王杰希在给喻文州发信息。
叶修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却还是忍不住把视线向王杰希的手机屏幕上扫过去。两人聊天的内容都是大段大段的，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标点符号都标得规规矩矩。再瞄下去就要被王杰希察觉到了，叶修没办法，只好挪回视线继续投入火热的聊天。
其实王杰希和喻文州也没聊什么，喻文州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王杰希为确保他有乖乖遵守约定还让他发了张自拍。喻文州没拍自己，而是在病房心电图的背景下用手指给他比了个心。这张照片叶修没看见，被大段大段的消息刷上去了。
喻文州问他战前的情况如何，王杰希和他详细说明，并且把自己今早和周泽楷出任务的情况也和他说了。
“文州，我看到了很多孩子，连十岁都不到。”
“哦？那他们放学后会离开吗？他们应该与这场战事无关吧。”
“会的。但有一个班的孩子不同，他们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身体上的缺陷，木讷呆板，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这个年龄的儿童该有的举动。他们放学后不会离开，而是整齐划一地被带离了那间教室。”
“杰希，我有一个推测……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想到了。”
“嗯，周队说，他们可能就是那群人收养下的受污染的小孩，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孩子。文州……我害怕在战役中遇到他们。”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王杰希看见对话框中闪烁的“正在输入……”，却迟迟等不到喻文州的答复。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紧，压抑下自己起伏的心情，极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而无恙。
“杰希，我们是对的。”
这个答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删改，终于出现在王杰希的眼前。他甚至能想象出喻文州说出这句话时会有的语气，与他说“杰希，人都是自私的。”时无异。
“杰希，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们带回联盟这边吧。”喻文州又说。
王杰希打字回复他好的。如果可以的话，联盟也不会希望伤害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但战争是残酷的，如果这样做将要承担的风险太大，没有人可以私自做决定去赌一把。王杰希和喻文州说这些，也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些安慰罢了。
能聊的事情似乎都聊完了，对话停在王杰希这边好一会儿，喻文州突然又发消息过来：“我真的，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短短的一行字，是隐忍和痛苦。心脏触动了一下，王杰希沉静地打字：
“你必须。”
喻文州在自己这里似乎是透明的，他作为优秀的学员或蓝雨队长所不该表现出来的一切在王杰希这里都是赤裸裸的。这个冷静温和的人并不完全像外人眼中那样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在王杰希面前表现出过很多负面情绪，焦躁、冲动、悲伤，甚至是绝望，唯独没有愤怒。
他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只把所有的后果归咎于自己。
Tbc
埋了一个伏笔，对后文一个发展挺重要的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