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王】殊途无归 20
精神体强加带来的昏迷并没有持续多久，王杰希在颠簸中醒来，听见耳边传来模糊急促的喘息声。他被什么人背着奔跑，从半张紧绷的侧脸他认出这人是叶修。
王杰希动了动手指，觉得感官重新回到了身上。他的意识开始混沌地转动，张口喑哑地唤了声：“叶修？”
叶修整个人一怔，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背着王杰希去哪里，只想着带他逃离资料室，逃得越远越好。他害怕王杰希看见那里的惨状，害怕那是王杰希在非清醒状态下造成的局面，醒来后会崩溃。
叶修顺着王杰希的意愿把他放了下来，王杰希堪堪依着墙壁站定，大致看了看左右，认出这是微草一层的会议室附近。他的口腔里现在还充满了最后那个吻所带来的浓重血腥味，整个人也仍被血污所裹挟，两手紧握着的东西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的事。
“他……死了，对吗。”王杰希摊开握着芯片的那只手看了一眼，声音平静。他另一只手攥着那支翎羽，他记得这是初见面时他给方士谦玩笑般的赔礼，没想到他一直留到现在。
空气压抑，叶修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方士谦把王杰希紧紧抱着，却突然撒了手，他紧跑过去接住了昏迷的王杰希。
方士谦靠着墙瘫坐在地上，视线和他相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叶修握着武器的手一紧，却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方士谦和王杰希精神结合，叶修不可能去杀了他。
“我和他解绑了。”方士谦的声音很哑，平静地道出，鲜血顺着口鼻涌出。
“你带他走吧。”
解绑？！叶修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士谦，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戏谑的成分，对方却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眼里已是普通人类才会有的释然和无奈。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立场越俎代庖去审判方士谦。叶修没有答话，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顺从他的意思背起了王杰希转过身去，雪狐仍在他身后警戒。
“替我看好他啊。”方士谦轻声开口，也不管叶修有没有听见。
“王杰希。”
低低地念出他的名字，方士谦突然笑了，不知望向何方的眼眸里仿佛真真切切映出了他的身影。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了配枪，握在手中，微草的队徽熠熠生辉，亮地烫眼。
雪狐在身后来回蹦跳，没走出几步，叶修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枪响。他的脚步停住了，雪狐受了点惊吓，追上来在他面前焦躁地打着转儿。
叶修没有回头，只是抿了抿唇，锁紧眉头，背着王杰希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面对王杰希没有怀疑语气的询问，叶修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在心里祈求王杰希不要再多问更多会给他带来痛苦的细节了。
本就不现实的最后一点希冀也被打破，王杰希长长地出了口气，仰头看着晃眼的壁灯。直到现在他还有些说不上来的茫然，好像从他和方士谦在静音室门前分道扬镳的那一刻起开始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没有喻文州那通如今仍生死不明的来电、没有方士谦带着人突然的反目、也没有自己后来手刃叛军和方士谦突如其来的再次反转。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都是真的，即使发生地再突然，结束地再快，他精神网中多出和失去的东西也清清楚楚地警告他，这一切没有假。
叶修头一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着双手站在他身边。王杰希很庆幸自己感受不到他的怜悯，有的只是一样的茫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人反应，那点茫然突然消失了，叶修抬起头，沉痛而严肃地看着王杰希，他说：“老王，你得走下去。”
“我知道。”
哪用叶修来说呢？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他除了带着微草走下去，别无他法，而方士谦，大概也已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了。可有关他和微草、他和反联盟组织的一切，王杰希还是有太多不解，他没能完全想明白这两次的反转对于方士谦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兀自揣测中，心也跟着一路直坠。
得到王杰希的答复，叶修稍稍安下心来。这些打击不可谓不巨大，但想要打垮王杰希，显然不可能。他告诉王杰希，自己在受他托付后迅速把微草能抵达的各处都跑了一遍，惊异的是，没有暴动的痕迹，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最主要的是，除了和兴欣待在一起的人外，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空了？”王杰希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惊疑地把叶修看着，自己快步推开了附近的几扇门，望去都是空荡荡一片。
“真逃走了啊……”王杰希喃喃道，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猛然抬头，“等等！”
“怎么？”
“还有邓复升！”王杰希神色一暗拔腿就跑，“快！跟我去加护病房！”
王杰希受伤不轻却跑得飞快，叶修赶紧追上他，途中应王杰希的请求，叶修给喻文州和黄少天都打了电话，又想方设法和蓝雨联系，还是无法连线。
“啧！全失联了吗？”叶修焦躁地挂了电话，联盟的状况越来越朝着危急的方向发展过去，不可控中带着随时可能扑出的危险。
王杰希神色越来越沉，只能压制住对喻文州的担忧，投入当下对微草的控制中去。他们在加护病房门前几步停住了，惊愕地看着屋内，因为他发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邓复升有些茫然地坐在床沿，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复升！”王杰希径直闯入门去，叶修选择留在了门外。
“啊！王队？”邓复升猛然抬起头来，似是突然惊醒，看着满身狼狈不堪的王杰希，满眼都是状况外的惊愕，“这是……”
“你醒了……？”王杰希艰涩地问出口。他有点儿惊喜，但更多是不解。
邓复升点点头：“大概一刻钟前发现自己能下床走动……王队，这到底是？”他从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能感觉到队内的不对劲，在看到王杰希满身血污和伤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更是惊讶。他注意到王杰希的的等级已经提升到了队长，自己昏迷期间定然发生了许多重大事情。
王杰希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的精神体……”邓复升出任务受的伤其实已经不可逆转，精神体的损坏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好端端地醒来，他之前做过的最好的打算也是邓复升作为一个普通人醒来，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对，有件事很奇怪……”邓复升的表情有些纠结，像是苦于不知如何表达，最终只好让王杰希自己来看。他召唤出了本不该存在的精神体，不再是那只遭到了吞噬的雪白信鸽，而是一只通体棕黑的松鼠，看起来精神萎靡，行动迟缓。
王杰希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看着那只熟悉的松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精神网内跑出来，他没有阻拦，任它们自己与那只松鼠融合。魔王松鼠耷拉在身后的尾巴重新竖回后背，黑豆般的双眼亮了起来，灵巧地跳跃，瞬间蹿到邓复升的肩上。
“方……”只念出一个字王杰希便再也无法开口，颤抖着牙关将它们咽了回去。即使受到如此冲击，他的精神网也没有被撼动丝毫，只有苦涩顺着心脏盈满了胸腔，让他难以呼吸。
“王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邓复升察觉到王杰希的不对劲，小心地探问道。
“没什么。”好一会儿后王杰希的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严肃地看向邓复升，“复升，从今往后，你就是微草的新任副队。”
“这……？”邓复升显然没有意料到这突然的任命，惊愕过后却还是马上颔首，认真地冲王杰希微微躬身，“是，队长。”
叶修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一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邓复升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得知队内的情况后执意和王杰希一起行动。在门外王杰希向两边分别作了简短的介绍，邓复升便跟着王杰希和叶修一起。
叶修接了方锐简短的一通电话，抬起头对王杰希说：“老王，他们回来了，在集训室。”
王杰希点头，带着他们赶了过去。
集训室里挤满了人，都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看见王杰希进来，瞬间变得鸦群无声。王杰希的衣服还是没来得及换，自己意识到是什么样子后也皱了皱眉头，但他满身激战过的痕迹却使他走到人群前的身影显得更有压迫力。微草的队员并没有少很多，不过除了自己今天亲手处决的叛军以外，还有部分他一眼就看出不在的人。
“队长！”“队长……”
人群七嘴八舌地嚷起来，语气均有些惊慌。王杰希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继续环视剩下的人群，在心里默默统计着人员名单。
“队长，我们接到了突发的变异种清除请求，由于是副队长直接下达的命令，就……”有人忍不住开口解释，满脸都是心虚，显然对所谓的“任务”跑了个空，此时对接下来的可能的处罚惴惴不安。王杰希没有打断他，立马又有一些人跟着附和，表示均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们显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对副队长恶作剧般的假任务面面相觑。
“我知道了。”王杰希点头，视线扫向了那群年轻的后辈，最后定格在一直垂着头的袁柏清身上。
短暂的沉默，袁柏清一直紧绷的双肩突然抽动起来，猛地抬起头，已然满脸是泪。他突然挤开人群向王杰希冲过来，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跪下：“队长！”
王杰希低头平静地注视着他，孩子哭得双肩不停地耸动，巨大的悲哀从他身上向四面八方扩散，寂静中的抽噎声让人压抑地喘不上气来。
“柏清，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吗？”王杰希轻声问他。
“是……”袁柏清没敢抬起头来，死死咬着下唇应道。
“预备役没法直接领取任务，所以带他们离开的，也是你吧。”王杰希一边问，一边将视线转向那群孩子。孩子们攥着拳相互看了看，呼啦啦地涌了过来，把袁柏清围在中间，垂头默立。
“是……”
“那方士谦的事……”
“队长！”袁柏清突然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紧紧盯住王杰希神情漠然的脸，咬着牙坚定而大声地说，“我师父他，没有背叛微草！”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哗然，队员们不论新老均是一脸惊愕，忍不住交头接耳表达自己的震惊。
“安静！”王杰希沉声喝住他们，继续等着袁柏清说下去。
“他……他真的没有……”泪水顺着面颊滑进口中一片咸涩，此时方士谦不在这里，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袁柏清再清楚不过，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悲哀，将方士谦曾经托付过他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微草，为了队长您啊……他以自己为诱饵，诱出了微草队内所有的卧底，自己为首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一直等到今天向您自投罗网……他……他不惜……！呜……”说着说着袁柏清又忍不住落下泪来，紧紧地咬住嘴唇。
“袁……？”刘小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眼都是震惊。场上又出现了些许躁动，但迫于王杰希的威压还是瞬间恢复了安静，紧张地等待着后文。
“柏清，那你再告诉我实话，这其实并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对吗？”王杰希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有责难的意味。
袁柏清垂下头，良久轻轻点了点。
带袁柏清回来的那次小规模暴动不是方士谦自导自演，却也是他开始找寻同党，收留袁柏清助力的契机。他带着不良的动机来到微草，从一开始便想方设法去取得王杰希的信任，想逐步壮大自己这边的力量，而后将联盟这支强大的战队一举毁灭，最终却被这个战队的人所打动，被战队的队长带偏了心智，被滋长的爱意冲散了仇恨，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彻底失去站位，结果败给了自己的摇摆不定。方士谦终究选择不伤害微草的任何一个人，为了这支他已经有了感情的战队，只能将和他站队的这些“同党”暴出，失去所有的立场，走向了不可逆转的死亡。
方士谦从来到微草的那一刻就在走一个环，绕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把谁套进去了，也许是王杰希，又或许其实是他自己。而他最后对王杰希的表白，终是永远无法得到回应了。
王杰希在身侧攥住了拳。方士谦从一开始就对他说过，会永远和他站在一起，永远守护微草的大家。这些一开始本是彻头彻尾的虚伪假话，说多了却连他自己都信了。
震惊过后是良久的沉默，全场默然，每个人心照不宣地不置一词，心情复杂地回想着那位性情直爽，能力出众的副队长。
王杰希蹲下身，双手托住哭得不住抖动的孩子，将他扶了起来：“我知道，他最终选择了微草，你也是。”
袁柏清拼命点头，泪水被震得砸落在队服上，洇出点点深色。
方士谦最后在他的耳边提醒，和他站队的人不要放过，那些都是微草的威胁，但队内和他一起的人王杰希并不十分明晰，现在王杰希能看出少了一些人，但具体的名单应该就在袁柏清这里。王杰希问过后袁柏清边点头便抽噎着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他，王杰希从头很快地看到尾，包括已被处决的那五人在内，一共十七个人。
王杰希把情绪还十分不稳的袁柏清交给那群孩子，他们赶紧扶住他，眼里都有泪光拼命在闪。人群仍然保持着缄默，邓复升把自己了解到的事实尝试着拼凑在一起，也明白了大概。他觉得自己像是代替某人站在了王杰希身边的位置，有人把自己无法完成的守护他的使命，郑重地托付给了自己。
王杰希抬起头看着微草并没有缺少很多的阵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清晰地念出。
“下次再见面，这些就是敌人了。”
王杰希平静地说道。
无数的情绪在他的胸腔肆意冲撞，他却再也没有时间和场所去放肆地发泄一场。
在兴欣队伍前的一直没说话的叶修转过来看他，那人坚强决然的神情让他心脏钝痛，可他自己作为嘉世曾经的队长又何尝不是一样。
联盟每个战队的队长几乎都要面对同样的一切，只是王杰希恰好失去了副队而已。
Tbc 21
此章算是交代了方神便当的一些前因和后续，新的剧情开启，方王股跌停是我的错……从此方神变成杰希的白月光QWQ（bushi）
杰希只是表面平静，他真的很难过，我抱抱他。（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