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镜面相遇 15
#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吧
“小点儿，去叫人起床！”
叶修拍了拍在自己裤脚打转儿的黄色小田园犬的头，摘下口罩长出了口气。
清晨六点整，那叫小点的狗准时跑过来，笼子里关着的所有犬类都跟着醒了，开始此起彼伏地嚎叫，直到那唯一拥有自由之身的小狗在门后不见了踪影，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叶修照例捂住耳朵，徒劳地吼了声“别吵哎！”然后挨个儿去给这群被寄养在此的病号做晨检。
狗毛在他眼前乱飞，叶修耷拉着眼皮，心绪随着跑开的小点一起飞进了里屋。
王杰希是被杰西卡的一声惨叫给惊醒的，他猛地撑开眼皮，只看见小三花猫射出房门的残影，和一只在自己床边不停摇尾打转儿的小田园犬。
——猫飞狗跳的清晨。王杰希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头脑因宿醉而有些昏昏沉沉。他是真的断片儿了，而且断的地方有点远，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b市的家里，马上该去微草打卡，懊恼着自己怎么就不知分寸地喝高了。这么想着他便皱着眉准备翻身去床头柜拿手机，下一秒便从叶修逼仄的床铺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清醒了大半儿，王杰希这才发觉单是醒过来的那刻，眼前的事物就不大对劲儿。地板冰凉，他卷着半床被褥坐在地上思考人生，好半天才让大脑重新运转起来。食指反复摩挲过右手中指的那枚茧子，他意识到自己还被困在那个身为人民教师的世界。
田园犬跑过来冲着他摇头摆尾，撑开四条健硕的腿发出很欢愉的哼唧声。王杰希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去摸它的头，小狗顺势便仰了嘴去舔他的手。他也挺喜欢狗的，跟它玩闹了一会儿心情好了许多，嘴角也有了些笑意。
他身上的衣物完好，外套被搭在很显眼的位置，隐约能在空气中捕捉到一点卤煮味儿——这个味道刺激了记忆，让他很快想起自己昨晚和叶修的约会，以及自己意外喝断片儿的结局。
王杰希这才后觉有点尴尬。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叶修的房间，而昨晚他喝醉后都发生了什么，他却不甚担心，也懒得多想。他尴尬是因为自己居然是个一杯倒，而且酒品未知。
撑着额头叹了口气，王杰希站起身来，在床底寻了双拖鞋，随着那只小狗的指引走出房间，七拐八拐地来到前屋，很快便寻到了叶修。
这身影从哪里看都再熟悉不过，但那一身纯白的特殊装束却无论如何让他难以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叠加在一起。戴着口罩的叶医生朝他看过来，王杰希只能看见他双眼含着笑，瓮声瓮气地说：“起来啦？”
王杰希下意识地点点头，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过去，这期间那只小狗一直在他脚边使绊子，自来熟得很。叶修唤了一声，它这才离了王杰希朝他跑过去。
叶修好像正在对一只狗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王杰希看见他把一支器械从狗的尾部抽出来，拿在眼前瞧着。
“……”
大清早的王杰希觉得有点儿重口，但尊重对方的职业便忍了忍没有露出退避三舍的表情来。叶修又忙了一会儿，摘了手套口罩又彻底清洁了双手，这才朝王杰希招了招，让他跟着。
“昨晚……”王杰希忍不住问出声。
“哦，昨晚啊！你喝多了，非得在马路上跳芭蕾，我没拦住。”叶修一本正经道。
虽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但王杰希面上还是僵了一下，一双眼睛心虚地朝叶医生看去。叶修把早餐端上了桌，神情似笑非笑，直到王杰希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抬起头完全笑出来：“别看啦！真以为我会由着你跳芭蕾啊？你丢得起这人儿哥可丢不起！”
谁会真担心这个啊？王杰希无奈地挪开了视线，决定不去纠结昨晚自己到底是什么表现，反正这个世界没什么人认识他，他也不用去担负一个战队的形象。
早餐是面窝鸡蛋和豆花，他俩对坐着在向阳的小餐桌上吃得默默无言。王杰希有点儿难受，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从前和叶修从未顾忌过这些，况且叶修的嘴也不是什么省事儿的主，不开嘲讽的时候骚话也没个完，这会儿他穿着白大褂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王杰希只觉得陌生得很，连带着自己也不自在起来。
他总觉得叶修有些奇怪，即使是和昨晚的他对比也不对劲。他们昨晚约会的时候气氛也还算轻松自在，就算不能和从前那样畅聊荣耀，叶医生也很能天南地北地侃，不至于让刚开始恋爱的气氛凝固。而现在的氛围却很让人头大，仿佛是在列车上拼餐桌拼了个陌生旅人。
食不知味，王杰希随手地摸了一下口袋，意外地摸到了那枚猫吊牌。他想起叶修昨晚说要送他一只叫杰西卡的猫，便把它掏了出来。
叶修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王杰希说：“杰西卡呢？我去帮它戴上。”
“哦？你刚起床没看见它吗？”叶修扭过身朝着屋里唤了几声无果，便回了身说，“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一会儿去找找。你先吃饭，看着点儿时间别迟到了。”
王杰希“嗯”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握着那枚猫吊牌，想了想又给揣了回去。
六点半的时候叶修送他出店门，学校离这里不远，能在二十分钟内走到。叶修得看着店，他们便在门口分别。
今早的气氛古怪，王杰希说话难免生分了些：“抱歉，昨晚麻烦你了。”
“小事儿~”叶修耸耸肩笑笑。
再无话可说，王杰希和他招了招手便准备离开，却听见叶修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王杰希。”
久违的连名带姓，王杰希转过身，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谁的影子。”叶修没头没尾地问他，表情却是笑着的，仿佛随口一问。
王杰希心下一跳，睁大了眼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叶修却转身朝他挥了挥手：“小心迟到。”
他进去了，留他一人在行人寥寥的街面上发愣。
今天的黄少天表情奇特，本该滔滔不绝的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告知他昨晚叶修曾打过电话后一直拿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
王杰希心情很不美丽，朝他摆了摆手：“别问，什么都没发生。”
“哦……”黄少天收回了一大堆问题，神色有些复杂地把他看了一眼。
在这边的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王杰希只记了两个时间，一个是星期，一个是距离下一场比赛的日子。他的心情从不安到焦躁，在最后一天时进入了困顿的麻木。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去什么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拜一拜，也好过自己在这里束手无策。
这段时间内对他称得上变故的事情也有，上周考试高英杰很勤奋地把自己的成绩提到了年级前十，并且据黄少天所说，他再也没有和那群孩子去过网吧。
这孩子，终究是选择了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王杰希悟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自己不该觉得惋惜，却免不了一阵怅然若失。
陌生的一切仍旧一天天朝他沉重地压来，包括那个陌生的叶修。那天早上的隔阂感不是错觉，叶修对自己的热情冷却得很快，在王杰希不会去主动联系他的前提下，他们的联络越来越少，更别提见面，仿佛又成了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天夜里在网吧遇见叶修和高英杰的场景重新浮现在脑海，王杰希突然非常怀念。
原世界的比赛日终究到了，王杰希下班后依然和黄少天一起走出校门。他今天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差，黄少天识趣地没有再去和他没玩没了地插科打诨。
令王杰希意外的是，他和黄少天在校门口分别后，立马遇见了叶修，秋雨中撑着那把低配千机伞，明显是在等自己。
叶修看见了他，在原地等着王杰希自己走过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到王杰希站在他面前，他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你……是不是去过法国交换学习？”
这个问题突然，王杰希答不上来，本能地回头去寻黄少天，当然没能寻见。他的沉默显然被叶修当成了默认，叶修轻出了口气，淡声道：“那就对了，你应该是把我当成我弟弟了。”
王杰希一懵，这个展开太奇幻了，让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叶修把手中摆设似的伞翻转过来看了看，笑了一下：“这个风格，或许和他有关……？”
“什么……？”王杰希终于艰难地撑开嘴唇问道。
“我弟弟多年前辍学离家，偷了我的身份证去了法国，为了跟人搞什么艺术。他在那边肯定是在用我的名字——这伞是他送你的？”
这他妈误会就大了。王杰希心说，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叶修也有被他弟弟偷了身份证冒用身份闯事业的时候，这对兄弟也太奇葩了吧？！
王杰希可不敢说知道他弟弟其实叫叶秋，望着满脸自嘲仿佛洞察了天机的的修·福尔摩斯，轻轻吸了口气：“这件事很难说清楚，但我可以保证，我没有见过你弟弟，更没有把你当做你弟弟的影子。”他几乎要伸手发誓。
他语气十分诚恳，叶修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表情有些松动，动了动嘴唇。
王杰希收了自己原本的伞，从叶修松松的手里拿过低配千机伞，又上前一步撑在两人头顶，将距离拉得很近：“我想问问你，你那天晚上，说……感觉像认识了我很久，是为什么？”
得到解放的双手揣回衣兜，叶修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但这种感觉没由来地很强烈。我看着你的脸，你的……眼睛，越看这种感觉就越强。”
校门口还有各式各样的伞在来来往往，王杰希拿胳膊轻轻撞了下叶修，示意他走动起来。他们沿着街道一直走，两只胳膊仿佛磁铁互吸的两极，麻刺刺地引诱着，却又在距离过近时慌忙互斥。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王杰希轻声说：“或许每个世界的我们都该相爱，却是我鸠占鹊巢。”他的声音随着细雨很轻地消散在风中，但叶修却还是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他没能听明白，只觉得这话里的含义很深很深。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角的十字路口，秋雨使这里变得匆忙而寂寥，但建筑面的大屏幕上还是不知疲倦地在播放。王杰希无意中听进去了一些熟悉的词汇，恍然抬头去看，却见是这个世界他半生不熟的电竞赛事。
今天是微草对战临海的日子，是他第一次将缺席比赛的日子，是一个和他初来此地时觉得很快便能回去的预想大相径庭的日子。王杰希第一次在想，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真的能坦然放手他的荣耀吗？
即便这个世界还有叶医生，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可他终归是永远忘不了和他一同站在荣耀赛场的日子。他热衷的、他痴迷的、他喜欢的，一直没变。
叶修在他发直的双眼前晃了晃手，王杰希终于回过神来。
“还记得我说过，说不定在另一个世界，你就是一个无人能及的电竞大神吗？”
嘈杂激昂的赛事报道在身后不知疲倦地播放着，有人匆匆路过，有人驻足抬头，而他们在晦暗的伞下对望。
叶修的神情很迷惘，但双眼却紧紧地追着他，仿佛想要从他这里听到什么确切的答案——关于他弟弟，王杰希还未给他一个明确的解释。
王杰希笑了笑，坦然地望着他的双眼：“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但你可能会觉得荒谬。”
“你很早以前便出现在我的梦中，无论是午睡、小憩还是沉沉的黑夜，一天一天，你尽管迟到，却从未缺席。”
“我早早地与你相识于电竞职业联赛，你们一模一样，伴了我四年。”
“七年。”叶修突然插嘴，“你说是七年。”
“有三年只是认识。”王杰希说。
“你相信我说的吗？我喜欢叶修，只喜欢他，只喜欢你。”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只要是你。”
“……我放不下的东西也许永远都放不下了，但至少还有你，至少这个世界也有你。”王杰希轻轻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汹涌而来的情绪。
叶修有些发愣，王杰希的话让他云里雾里，但他颤抖的声音却好似崩了根弦在他心脏上，带着他浮浮沉沉，清晰真实的刺痛。
“看着我的眼睛，不许躲，不许笑，不许叫我大眼儿。”
王杰希认真地说。
“我喜欢叶修。”
叶修果真望着他的眼睛，在最后五个字砸向他的心头时突然鼻子一酸，狠狠地拥住了他。
多余的伞被扔在地上，笨拙地转了个圈儿，在水洼里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有来往的行人向他们投来惊诧的视线了，但他们一概不顾。
叶修紧抱着他一言不发，下巴枕在他的肩窝处。冷白的天空与灰暗的地面互相反射着冷冷的光，唯有肉体相贴处交换着源源不断的热度，心脏被挤在一起激烈地跳动。
王杰希闭上了双眼，双臂拥住怀中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变得古怪，也请你不要离开我。”
“因为，王杰希总是喜欢叶修的。”
Tbc
叶医生：你在说什么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