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浅喵

·兽医叶x猫妖王

 

01.

b市入春的第一场雨下得不小，雨点在街道的油柏路面和路两边的屋檐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天没什么顾客，叶修把阳台上的龟背竹往雨里挪了挪，就准备歇业。

 

铺子是间兽医站，从他爷爷起就在，开在二环内，位置有点儿偏僻，门面很大，地价高得离谱，到叶修这一代却也没有要出售转行的意愿。叶修自认为不喜欢官场上的明争暗斗，自家学了手艺考了证，接替父亲成了兽医，每日和动物们以及抱着动物的男男女女打打交道，二十出头却已落得个轻松自在。

 

叶修有点儿抽烟的小癖好，雨天来一根更合适不过，叼了根烟拉着卷帘门刚要放下，哗啦啦的声音就被一只拦在下方的手给阻断了。

 

那只手很苍白，沾染着殷红血迹极为渗人，叶修给吓了一大跳，爆出一句卧槽烟也从口中掉下来，手上力道一松，门就被外面那人顺势拉了上去，整个人露了出来。

 

站着的是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子，微低着头，全身被雨淋了个透，额发被打湿垂在眼前，看不清面容，手上的血迹则来自他怀里抱着的一只黄白花纹的猫，紧闭着双眼瑟缩成一团貌似受了很严重的伤。

 

“怎么了这是？”门外的人很有些古怪，叶修心有余悸，但看见受伤的猫还是赶紧把人往屋里引，一边用脚把地上还没点着的烟给踢进了桌缝。

 

“救……”男子开口，头也略微抬了起来，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他棕色的眸子视线短暂地在叶修脸上停留了一下，焦急中又有些犹豫地把怀中的猫往叶修那边送。叶修连忙按正确的姿势把受伤的猫接了过来，边问道：“这咋伤着的啊？”

 

男子却似乎被问住了，犹犹豫豫开口：“嗯……车祸……”

 

兽医站前台古朴雅致，出自多年前他爷爷的手笔，叶修没再整改过，隔间手术区才有些现代机械的气息。叶修此时已经把猫抱去了手术台，刚脱下来的白大褂又套了回去，用消毒水洗了手带上了手套和口罩，粗略检查后看见猫从胸口到腹部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怎么看都不像出于车祸。

 

“你的？”叶修瞥了他一眼，捂在医用口罩里含含糊糊地开口。

 

“嗯。”男子全身湿透，自觉不好意思坐下，在门口看着手术台这边有些焦虑地握着手指，面上却是一片克制的冷静。

 

“……你可以去把手洗一下。”叶修说，随口问道，“这小可怜什么名字啊？”

 

没想到这个问题让男子又是一愣，眉头狠狠皱了两下才开口道：“英……英杰……”

 

这名字听着实在不像动物，叶修越来越觉得稀奇，回头又看了那细高的身形一眼，断定他全身上下没有放钱的地方，单薄的衬衫长裤与这初春的凉意格格不入。

 

叶修让他去洗手顺便可以用他的毛巾擦擦头，被人很快地拒绝了。叶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估计自己这生意是要白做了，但猫不能不救，就把人晾在一旁不再说话，沉下心来妙手回春。

 

手术进行了有一个多小时，猫伤得挺重，但好在伤口险险避开了要害，此时脱离了危险却也只能暂时留在恒温室里观察。

 

叶修摘掉口罩长出了口气，走过去发现人终于自己找了地方落座，便冲他咧了咧嘴：“嘿，猫我给你救活啦！”

 

“本来就没死。”男子抬了眼，开口不是道谢却噎了叶修个半死。

 

叶修被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的男子惊得够呛，挑了挑眉就问：“呦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有没有钱给哥啊，啊？抢救费呢！”

 

男子僵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艰难地开口：“下次带给你……”

 

“没这个说法儿，啊。”叶修哼了一声，摘了手套扔到一边。刚刚男子抬头时他看见他那双棕色的眸子有一些微妙的大小差异，还看见他脖颈上戴着一个藏在衣下的饰品。“要是现在没钱，看看身上有啥值钱的先当在这儿也成！”叶修疯狂暗示道。

 

大门面开在二环内的叶修不会缺钱，但他就是想逗他一下，男子窘迫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取悦到自己。

 

叶修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变态，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呆坐在原地的男子。

 

啧，挺好看的，又高又瘦，白净得很，可惜眼睛一大一小。

 

男子视线转了几圈停在自己身上，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叶修觉得他突然神色一冷。

 

叶修刚想说怎么回事儿你还要横是不是啊？余光却一个不留神看见自己和他之间一个放在侧边的大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叶修心头一跳，暗暗把视线挪了过去，看见那面爷爷开店时就有的古镜里，有一只端坐的猫的身影。

 

而那个地方本来应该坐着自己面前这个男子。

 

叶修咽了口唾液，闭上眼又睁开，还是那只猫，在昏黄的镜面里看不清颜色，坐在凳子上端正优雅，和男子一样微微垂着头。

 

叶修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瞪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妖过来撕碎自己好逃避医药费。

 

而事实却是，男子冷着脸随着叶修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在镜面里，叶修和一双瞬间瞪得圆溜溜的猫眼四目相对。

 

男子倏地一下子起身，镜面却突然射过来一道强光，他的身形大幅度晃了晃，随即双眼一闭向后仰去。叶修一惊刚要去拉他，男子突然变成一只猫自半空中摔在地上。

 

纯白的，短毛的波斯猫。

 

 

02.

他是被一阵烟味儿呛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被褥上也隐隐有一股烟味儿。

 

“呦，你醒啦？”

 

一个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顺着声音和烟味儿寻了过去，看见了床边一张挂着笑意的年轻面孔。

 

男子从被子里拿出手掌张开，入眼是人类的修长五指。

 

叶修坐在他旁边吞云吐雾，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你最好说真话，不然我把你和英杰一起丢出去。”没等他回答，叶修又提醒道。

 

男子似乎白了他一眼，冷冷的开口:“王杰希。”

 

“那好，大眼儿。”

 

叶修立马喊道，这让王杰希觉得告诉他名字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大小眼儿便冷冷地盯着他看。

 

“噫？”叶修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惊道，“你眼睛怎么变成绿色了！”

 

王杰希冷哼了一声，视线挪了挪：“反正也暴露了，懒得在掩饰瞳色上费力气。”

 

“哦！”叶修好整以暇地点点头，嘴角勾了勾，“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灭口吗？”说完还抱着胳膊往后夸张地缩了缩。

 

“暂时做不到，你屋里到处都是古法器，对我的消耗很大，我现在能维持人形就不错了，伤害不到你。”王杰希实诚道。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嘛……叶修小声嘟囔道，一边忍不住地去打量这个有着一双绿色眸子的猫妖王杰希。“哎对了，既然暴露了不如就多透露一点儿呗？你和那个英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有多走投无路才会来找我一个人类求助？”叶修突然笑嘻嘻地套他话，王杰希觉得他笑得像极了自己三个月前在大香山遇见的那只狐狸精。

 

“皇储斗争？兄弟反目？……部族冲突？”叶修自顾自的瞎猜，王杰希忍不住打断他：“行了别猜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微草部族的猫妖王，英杰是我的下任准继位者，我们两之间没有冲突。”

 

王杰希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微草和其他部族有纠缠已久矛盾。继任者需要通过考核，今天恰是我带英杰单独外出历练，我没想到敌方会选择在人群密集处偷袭我们，重伤了我的继任者。”

 

“他伤的太重，我没法冒险带他回微草，恰好看见你的招牌，”说到这儿王杰希似乎有点儿尴尬，咳了一声，“病急乱投医就投你这儿来了。”

 

冲突是小鱼干儿？考核是抓老鼠？叶修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儿童睡前故事，忍不住地乱想，但耐不住王杰希有些沉下来的脸色只好忍住笑意，安抚道：“好啦大眼儿！英杰你不用担心，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醒过来。你们的事儿我也不太懂，但你大概是个领导？哥算是个好人，暂且收留你们在这儿养伤，只要你日后别对哥的记忆动手动脚就好。”

 

“那你先别动手动脚行吗？”

 

王杰希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叶修这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捏王杰希脑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却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说起来，你变成猫之前不是穿着衣服吗？怎么再变回来的时候光溜溜的了？”

 

叶修把昏迷的猫状态下的王杰希抱回自己里屋的房间时，没有在地上发现他的衣物。待把他在床铺上安置好不多会儿，雪白的波斯猫突然又变成了一个赤条条的男性，把叶修吓得够呛，抖着手扯了被子把他盖上了。

 

王杰希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藏在被子里的自己，冷着脸并无半点儿不好意思：“哦，之前那衣服是障眼法，你只是看见我穿着衣服，其实没有。”

 

叶修被烟呛了一下，难以置信：“咳！合着你们相当于一直在街上裸……裸奔？！”

 

王杰希对他的这个措辞不置可否，对叶修的过度反应更是不屑：“我们随时要变回猫状态应对突发状况，衣服一掉很麻烦。”

 

叶修勉强表示理解，刚要点头王杰希突然被子一掀坐了起来，长腿一伸直接就要往床下踩，两腿间春光乍泄把叶修又是呛了个半死。

 

“咳咳。喂！大眼儿你别仗着和我同性就乱来！在我家好歹穿个衣服！要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我养野男人呢！”

 

王杰希听后皱了皱眉头，两腿堪堪停在半空中，妖类白皙修长的弧度在叶修面前赤裸裸地展现着成年男性的美好。叶修掩面啧了一声，起身把自己椅背上的居家衣裤甩给了他。

 

王杰希接过后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叶修看他皱着的眉头烦得很：“男人的味道！你没有你别嫉妒！”

 

“尼古丁。”王杰希说。

 

叶修把烟故意朝他面前喷了一下，笑笑：“你是猫妖，不是狗妖。”

 

 

王杰希终于把衣服穿上了，这让叶修狠松了口气。但他在穿裤子的时候想了又想，把尾巴隐藏了起来，这让叶修突然间有些后悔。两人身高虽有些差异，但叶修的衣服王杰希穿起来也正好，不过却看他很不习惯的样子，不时地扯扯衣领子想让衣服更松垮些。

 

王杰希并不怕冷，跟着叶修去疗养室看望刚做完手术不久的高英杰，淡黄色的小猫蜷缩在恒温箱里，还打着绷带，身子安稳地一起一伏，但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英杰尚年幼，处事单纯，对谁都下不了狠手，对方却是凶狠歹毒。”王杰希站在恒温箱前看着他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心疼的神色。

 

“年幼？”叶修笑了一声，“年幼也有几百岁了吧？”

 

王杰希并不回答，不动声色地看了叶修一眼。人类二十多岁的年纪在他看来简直连猫族新生儿的阅历都不如。他没有完全信任他，但自认为对付他游刃有余。

 

叶修无辜地眨了眨眼，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手在王杰希脑袋顶上撸了一通：“诶老王，你不是白猫吗？怎么人形是栗色头发？”

 

强光下王杰希绿色的眼睛瞳孔缩了缩：“非主流。”

 

“你还知道非主流？”叶修乐了，“哥还以为你们修仙的都是土老帽儿呢！”

 

“不是修仙是成精。”王杰希纠正道。

 

“好好好，合着国白建了。”叶修笑了，手指在他头顶上柔软的部位轻轻搓了搓，王杰希没有抗拒。

 

 

 

03.

高英杰昏迷的事不能传到微草，王杰希就这样一边等着他的继任者醒来，一边在这儿住下了。猫妖王杰希不会做饭，还拒绝吃生鱼，叶修自己的厨房技能树都没点亮完全，还要为了王杰希去磕磕绊绊地下厨，一开始至少把鱼弄熟，没几天也能做出个七成美味了。

 

叶修开始为了找到和猫妖王杰希的相处方法把兽医站歇了几天业，把屋里会伤害到王杰希的古器瞒着他爷爷全给整了出去，又自己稀里糊涂地弄了些和屋里大致搭调的家具安置上了。歇业没有盈利，王杰希还要逼着他把最好的药和器械用在高英杰身上，不然他就要悄悄使用法力把这个季节发/情的母猫全部召到叶修屋外叫上一整夜。

 

叶修要收取费用，猫妖王杰希没钱，挂着的那个猫族项链又宝贝得很，叶修只好从别的地方榨取他，夜晚把穿着松垮单薄的王杰希扔在床上压了上去。王杰希一个激灵弹起来就挂在了叶修身上，叶修腰一软被他带倒在床上，王杰希反身压住他，撑在他身上，绿莹莹的眸子冷冰冰地盯着他看。

 

“别闹。”叶修仰躺着看他，笑嘻嘻的，“我明天就把英杰丢出去。”

 

王杰希服了软，乖乖从叶修身上下来了，身后的尾巴委屈巴巴地摆来摆去。

 

叶修顺着那条柔软灵巧的雪白尾巴探到他身后，摸到那本属于人类的浑圆紧绷的美好触感。

 

栗色的发丝垂在叶修耳畔，叶修看着他头顶上那两只雪白的猫耳总觉得突兀，像是恶趣味带上去的装饰品，忍不住张口轻轻咬了一下。

 

王杰希抖了一下，抬起头，收缩的瞳孔里写着些警告的意味，看来是真的猫耳无疑。

 

“得，我错了。”叶修举起两只手表示认输，看着王杰希这个大概是大龄处男猫僵硬紧绷的神色发笑。

 

“大眼儿啊。”叶修轻声唤道，举在身前的两手重新环住王杰希赤/裸的身体，使他完全贴在自己有些发烫的胸口，“一会儿你就知道，和哥做有多美好了。”

 

叶修说到做到，还没完全进入时王杰希就已经喘着气埋在他颈间，一口咬在他肩窝处。

 

“嘶——！”叶修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儿没栽在他手里，“大眼儿你是不是长尖牙了？！”

 

王杰希不回答，一股血腥味儿游走在自己唇舌间，眼眸中迷离了一阵，伸出舌轻轻地舔舐在叶修被自己咬出血的皮肤上。

 

“你咬归咬，你别吃了我。”叶修害怕道，继续耕耘那片无人造访过的净土，深入时王杰希又是一口咬在他旧伤附近。

 

“喵~”

 

薄汗淋在两人赤/裸的身上，腿间一片滑腻，雪白的猫耳猫尾在自己眼前扫来扫去，怀中紧紧贴合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人类身体，猫妖王杰希的声音让叶修很出戏，总觉得自己在日猫。

 

“大眼儿，你好好叫……”

 

“喵。”

 

 

04.

都说春天是一个心痒难耐的季节，老有些细小的萌芽容易在初春时节萌发。这倒不是说别的，只是叶修发现，就算王杰希不报复他，夜里也有三三两两的猫会在叶修屋外叫上一长夜。

 

“大眼儿，你听着有感觉吗？”叶修不怕死地问。

 

“没有。”王杰希语气凉的吓人。

 

 

还是夜里，叶修突然又听见了猫叫声，刚准备照例叹口气蒙住耳朵，身边的王杰希突然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瞬间蹿到了阳台上。

 

叶修吓了一跳，刚想说大眼儿你不是说没感觉吗？再一听这猫叫声有些不对劲，不是发/春的母猫那样凄厉绵长的叫，而是一种透露着威胁带有攻击意味的嘶嘶声。

 

叶修赶紧翻身下床，看见窗外院子里，王杰希和另一只猫妖已经斗作了一团。王杰希的眸子在夜里显出透亮的绿色，瞳孔完全张开，除了耳朵和尾巴外，人类的手掌也化作了猫爪。单薄的衣物堪堪遮住他的身体，弓着腰显出一种带有攻击性又极具诱惑力的姿势。

 

对方也是一只化作人类形态的猫妖，黑色的毛发，黄色的眼眸，和王杰希过了几招后开始在他周身弹跳游离，显然是占了下风。

 

“王杰希！”叶修紧张地要命，看见王杰希占优势时多少松了口气。王杰希神色很冷，绿眸成了他黑夜里唯一的亮色，他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上门挑衅的对方，身子一弓又是摆出了一个攻击的阵势。叶修的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一眼就看见王杰希身后的房檐上又突然蹿出两道黑色的影子，直直地向着王杰希的背后两侧扑去。

 

“大眼儿小心！”叶修大惊，双手一撑长腿迈过阳台带下去一盆绿植，飞扑过去抱住王杰希，两肩瞬间传来剧痛，叶修能感觉到两道鲜血像翅膀一样飞出去。

 

王杰希显然被叶修的举动惊呆了，而叶修飞溅在他身上的血液瞬间激怒了他。三只黑猫妖全部暴露在王杰希眼前，他再次发动进攻时把还护在自己身后但又碍事儿的叶修往旁边推了一把，叶修捂着一边肩膀赶紧找了个墙根儿躲了过去。

 

王杰希接下来的攻击又快又狠，叶修帮不上忙，只得先保护好自己。王杰希被古镜照射的元气还未完全恢复，此时以一敌三也有些勉强，堪堪将他们打得落败而逃，却也再没力气追上去。

 

院子里好一阵儿没了声，叶修看见王杰希依然警惕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开口喊了声：“大眼儿？”

 

王杰希回过神来，赶紧跑到叶修身边想去扶他：“叶修，你怎么样？”

 

“哥没事儿！”叶修摇摇头，表示自己能走，但冒血的肩膀又着实疼得厉害，只好呲着牙笑笑，“不过看样子明天你得陪我去趟医院了！”

 

王杰希感觉他肩膀伤得挺重，眉头紧紧地皱着，叶修趁机摸了摸他的耳朵：“赶紧的，陪哥先去消消毒处理一下，鬼知道你们这些猫妖有没有洗手的习惯！”

 

这时候还说垃圾话，王杰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没说话，和他去了平时堆放药物的手术间。叶修脱了已经被撕烂沾满血迹的上衣，露出精瘦好看的上身。猫爪锋利又长，造成的伤口很是骇人，上药时叶修疼得龇牙咧嘴，连说总算能明白英杰是怎么伤成那样的了，真是原始暴力！

 

看他疼得冒冷汗，王杰希也很是不是滋味，想了又想对他说：“叶修，你让我试试。”

 

“试什么？”叶修看着他犹犹豫豫的表情很是害怕，抽着冷气半真半假地往后缩，“你别乱来！”

 

王杰希眉头又是一皱，赌气般地拉过他一只胳膊，把嘴冲着那个伤口贴了上去。

 

叶修以为王杰希又要咬他，眼一瞪就要去推，可是王杰希拉着他不放，力气还挺大，而自己一使劲就疼得厉害，只好任他摆布了。

 

没想到王杰希却是伸出了舌头，轻轻扫在叶修的伤口上，所过之处痒痒的麻麻的，感觉有些怪异却并不难受，痛感也减轻了很多。

 

这只胳膊舔完后，王杰希又去舔另一只，连带着把他伤口周围的血迹也给舔干净了。

 

叶修动了动被舔过的那只胳膊，总算明白他在做什么了，眯了眯眼：“大眼儿你还会治疗？你是个奶？”

 

王杰希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边舔着边含糊不清地答复：“微草的朋友教我的，我学了点皮毛，估计只能治个七成。”

 

王杰希的短发骚的他痒痒的，白皙的后颈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等他舔完，叶修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但今晚事发突然，两人都已经很累了，叶修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明天再说了。

 

王杰希抬起头来端详了自己的成果，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叶修已经可以了。叶修把烂衣服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啧啧地心疼自己金贵的血第一次流出去那么多。

 

“叶修。”王杰希突然喊他，“要不是你的血，我也恢复不了这么快，根本无法对付这三只猫妖。”

 

叶修笑了，耸了耸肩：“我早知道你是故意咬我的。”

 

“抱歉。”王杰希垂下头，长长的尾巴耷拉在地上。

 

“没事。”叶修揽过他，在他还沾着点血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哥喜欢你，只要为了你好，怎样都行。”

 

 

05.

这次事情过后王杰希回了一趟微草，处理了上次继任者遭袭的事儿，还算顺利，微草给了出手的部族重大的打击，却没有能追查到那晚袭击的几只黑猫的下落。

 

处理完后王杰希又回到了叶修的兽医站，这次是以猫的形态从后院跳进了他家的窗户，在桌面上留下几个猫爪印后变成人形吓刚进屋的叶修一跳。

 

“大眼儿你怎么这么皮！”叶修看着床上也有的爪印叫道，作案者气定神闲地在床上趴下来，没穿衣服。

 

“处理的怎么样了？”叶修问他。王杰希这种事儿弄的多了，叶修多少给逼出了点儿免疫力，但看着冷还是把被子给他拉了拉。

 

王杰希嗯了一声表示问题不大，又问叶修高英杰的情况。

 

“还没醒。”叶修说，“不过情况不坏，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王杰希点点头，下巴枕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怅然的样子。

 

“王杰希。”叶修突然喊他，“英杰醒过来后，你打算离开吗？”

 

虽然这次王杰希去了微草又回来了，但这是因为英杰还在这里疗伤，叶修不敢想他下一次离开是否还会回来。他已经习惯了王杰希的存在，即使自己和他一人一妖，但他还是私心王杰希能够留下来，会把他这里当成另一个会时常回来的家也好。

 

王杰希望着他，绿色的眸子里少见地盛着些温柔的意味：“不走能怎么办呢？上次的伤忘了吗？有我在身边，你就不会安全。”

 

“如果我愿意承担那份风险呢？”叶修突然问道，语气有些急切，而后又突然软了下来。

 

“大眼儿，别走。”

 

这是王杰希第一次听见叶修用这种语气说话，称得上是请求，带着服软和恳切的意味。

 

王杰希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看着叶修那双黑眸里快要溢出来的爱意，突然发觉，叶修的身上已经很久没有烟味儿了。

 

王杰希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点点头：“好，我不走。”

 

“人类的一生对我们来说很短暂，但我希望能陪你度过这一世。英杰也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他早晚必须要离开我自己撑起微草的未来。”

 

叶修笑了，轻轻抱住他吻了他凉凉的鼻尖：“王杰希，上次哥说喜欢你，你还没答复我呢。”

 

王杰希脸上红了红：“我们这一族不太习惯用言语表达感情。”

 

“快说，不然我把英杰扔出去！”

 

“……叶修，我喜欢你。”

 

这句告白说得咬牙切齿。

 

 

06.日子从初春进入春末，又抵达了初夏，期间王杰希收拾了一些妖类，叶修也没再受伤。叶修本以为，他和王杰希一人一妖的日子会就这样平静而幸福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夜里。

 

叶修感觉自己做了噩梦，满头都是冷汗，他感觉到王杰希不在自己身边，身子却难以动弹。他听得见玻璃破碎和瓦片四散的声音，听见利爪撕在硬物上的骇人声响，甚至能听得见血液的飞溅声。

 

这种情况叶修原来也有过，动弹不得是因为王杰希怕他又像上次那样不要命地上来挡伤害，用妖力把他定住了。但不知为何，叶修这次心里有十分不好的预感，让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挣扎着却起不来。

 

终于，当一切声音都消散后，他终于能够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叶修撑着身子慌忙支起来，看见王杰希站在自己床边，血迹遍布他的胸口，甚至从额头上滴落爬过他惨白的脸庞，房间凌乱，地上有大蛇的鳞片。

 

“叶修，没事了。”

 

王杰希勉强笑了一下，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叶修不会治人，王杰希妖力消耗过多又变回猫了，反倒让他有了些下手医治的办法。把王杰希抱去治疗的时候叶修身上全是冷汗，在检查完发现并无致命伤后勉强松了口气，看着蜷成一团的白猫心里却是抽搐的疼。

 

明明说是自己愿意承担风险让他留下，却不想他只身应敌会受这么重的伤。以前王杰希打跑过很多妖类，但都显得绰绰有余，把叶修往那一定自己跑去三五分钟解决，有时候连院子里的植物都不会碰坏。而这一次，叶修通过屋里的鳞片和打斗痕迹来看，王杰希对上的是一条蛇妖，还是一条长出了金色鳞片的蛇妖。

 

恒温箱里多了一只猫，叶修看着安安静静的他们俩，想过要送他们回微草去，看他们的人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却无奈没有任何关于微草猫族的信息，上网查资料更是天方夜谭。

 

这天，叶修正在翻阅他爷爷留下的古籍，希望能找到微草猫族的蛛丝马迹，突然听见治疗室里隐隐约约传出了动静。

 

叶修大喜过望，飞奔向治疗室，推开门大喊：“大眼儿你醒了？”

 

“别动。”

 

叶修突然感觉一把手术刀横在自己脖颈间，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07.

“英杰？”叶修试探着问。他看见本来睡着高英杰的那个恒温箱空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身后的少年应了一声，嗓音听起来青涩软糯。

 

叶修感觉到高英杰握着那把刀并没有用力，回想起王杰希对他的评价，更是没有感受到一点威胁的意味，却也没想逃脱:“啧，英杰，你怎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呢？亏得大眼儿对你评价这么高！”

 

叶修能明显感觉到高英杰怔了一下，而后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对不起。”

 

“这就对了嘛。”

 

“但你不能和前辈在一起！”高英杰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手里的刀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为什么？”叶修冷静地问道。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但他需要高英杰的证实。

 

“因为，”高英杰吸了口气，语气笃定，“那些妖，是冲着你来的。”

 

叶修沉默了。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爷爷莫名其妙让他放在店里不准挪动的古器，自己有治愈妖族能力的血，还有找上门来千奇百怪的妖，怎么看也不像是全和王杰希有仇的。

 

但是微草猫妖首领王杰希很强，他能收拾掉因为器物功力不再，而找上叶修的各路妖怪，把两人的同居极力保持在一个平衡可控的状态。

 

两人也许都是心照不宣，离不开对方，却又不得不承担那份风险，不愿戳破，彼此小心翼翼地相爱。

 

但今天这一战，叶修发现，王杰希并没有强到能轻松解决掉所有威胁，他也会无力招架，也会受伤。

 

叶修离不开那些能保他不受妖物侵扰的古器物，可那些东西又会伤害到王杰希；没了器物的叶修吸引来各路想要害他的妖类，而王杰希无法保证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高英杰觉得是叶修的私心害了王杰希，他们俩注定无法一起正常地生活。

 

但他也清楚地明白，那天王杰希并不是因为叶修的兽医站而冒险进去。在他意识就要消失前他听见王杰希抱着他对他说:“英杰，那个人的血有治愈的能力。”

 

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吸食掉叶修的王杰希会阴差阳错地爱上他，两人的轨道却注定无法融合。

 

叶修沉默中和高英杰僵持着，心里剧烈地斗争着。高英杰也不说话，垂着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愤恨而愧疚。

 

面前不远处另一个恒温箱里的白猫突然动了一下，两人皆是一愣，看见那只白猫睁开绿色的眼睛，起身灵巧地从恒温箱里蹦了出来，在他们面前缓缓化作人形。

 

王杰希站在他们面前，脸色还有些苍白，穿着和那个雨天他突然造访叶修的兽医站时一样的衬衫长裤。

 

“英杰。”王杰希的视线平静地越过叶修，看向少年的眼眸。

 

高英杰手上松了一下，叶修并没有乘机逃开，任由自己在少年的刀下立成一个雕像。

 

高英杰突然又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刀，紧张的红晕攀上他尚显稚稚嫩的脸庞，他咬着牙:“前辈！”

 

王杰希没有说话，脸色愈发苍白，视线开始在高英杰和叶修之间游走。

 

叶修突然抬起眼，对着王杰希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眼角和嘴角都弯弯的，只比狐狸少了几分狡黠。

 

“杰希。”他说，“回去吧。”

 

“不然，就只能请这位英杰小朋友动手咯。”叶修说得笑嘻嘻的，指甲默默陷入掌心，刺痛一路抵达心脏。

 

王杰希闭上了眼，叶修的笑容晃得他双眼酸痛。

 

“嗯。”

 

王杰希轻轻应了声。叶修的手指松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对不起。”高英杰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08.

王杰希带着高英杰走了，亦如他们来时那样突然。走之前王杰希从脖子上取下来那条一直很宝贝的项链，叶修第一次清晰地近距离看见那个带着奇特标志的绿宝石。

 

“陪了我很长时间，比你长多了。若是在外突然受到妖类袭击，把这个拿出来，有一定的震慑作用。”王杰希说，并把这个项链戴在了叶修脖子上。

 

叶修低头摩挲着那颗绿宝石，是和王杰希双眼一样的色彩，妖冶而生机勃勃。

 

“大眼儿，你还会回来吗？”叶修明知故问，把王杰希圈进自己怀里，唇瓣在他的颈窝摩挲。

 

“不会了。”王杰希答道，眸子半睁，阳光下收缩的瞳孔把叶修全映了进去。

 

高英杰变回原形在屋外等他，他们俩在叶修的房间里进行最后的独处。

 

明知道答案，王杰希的回答还是让叶修心脏一阵钝痛。王杰希比他高一点，叶修稍稍扬起头，把自己的脖颈送到王杰希嘴边：“大眼儿，最后再咬我一口吧。”

 

叶医生颈部优美的弧线完完全全暴露在猫妖王杰希眼前，青色的血管下流动着吸引了无数妖类想要来掠夺的血液，而这宝贵的液体此时唾手可得。

 

“我又不是吸血鬼。”

 

王杰希弯了弯嘴角，闭上眼在叶修颈上轻轻吻了一下。

 

 

09.

王杰希离开后，叶修从老屋里把爷爷原先安置在房里的器物全部盘了回来，在原处一一放好。这期间被他老人家发现，追着叶修一顿臭骂。

 

叶修仍旧干着老本行，每天为各种各样的宠物治病疗伤，只是每当看见纯白的猫时，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里屋的房间里，王杰希留下的气味和痕迹渐渐消失殆尽，但叶修恍惚间还是会在床铺上看见那个不爱穿衣服的白色猫妖王的身影，慵懒地半趴着，尾巴在身后弯成一个圆弧，窗外的阳光使他绿色的眼眸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缝，在他栗色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暖意。

 

桌角放着一罐小鱼干，这是王杰希背着他悄悄从前台拿过来的，叶修嫌腥气很重，王杰希却咔嚓咔嚓咬得欢，咬过他的尖牙很快地把小鱼干撕成碎片。

 

雨天也是让人难受的，总让人想起初见的那个时刻。叶修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自己那天踢进桌底下的那根香烟，想了想，弹弹灰就叼进嘴里点着了。

 

戒掉的烟一沾染就一发不可收拾，呛得叶修眼睛有些发涩，自己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叶修把店门关上，撑开伞走了出去。京城窄窄的巷道保留着古朴幽静的味道，雨声被集中起来落成啪啦啪啦的声响，低矮屋檐的瓦片上爬了青苔，猫在上面留下爪印。

 

不远处的石板上蹲着一只白色的猫，绿色的眸子一大一小，安静优雅地停留在原地。

 

叶修走过去蹲在它面前，看着它的眼睛笑笑：“你长得很像大眼儿。”

 

白猫伸出爪子差点儿挠到他，喵了一声顺着墙壁跳开，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叶修蹲在原地有些发愣，手指维持着微微向前探去的姿势。伞从他的肩膀滑落到地上，雨水毫不留情地没入他黑色的发丝，很快顺着下颌滑落。

 

“不是你啊。”

 

 

白猫一路疯狂地奔跑跳跃，早已跑出了那条巷道却仍不停下。待到身边的景色都完全陌生起来，它才后知后觉般突然放慢了脚步，终于停下来，烟雨缭绕中化作一个青年的身形。

 

王杰希站在原地，朝自己跑来的那个方向静静地看去，棕色的眸子里波澜骤起。

 

“叶修，”

 

“再也不见。”

 

 

 

End

开学前最后的倔强。

啊好最近好爱叶王……